图书连载苗疆蛊事nbsp第十八部
苗疆蛊事新华书店00书故事中的主人公,是苗族的一个普通青年,因为身为苗寨神婆的外婆去世前不知原因地给他下了一种致命的蛊毒,而开始了一段不同寻常的自救之旅。于是他,开始接触到神秘的世界,结交到一些特别的、能力高强的朋友,也开始从普通人逐渐蜕变、成长,成为了一位来自苗疆的蛊师。而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引导他一步一步发现,故事传说中已经消失的夜郎国、夜郎人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和野心。作品主题从自救到救世,充满了正能量。
第十一章雷击木,掌柜的河中捞尸
“你干嘛去?”
在这风声鹤唳的情况下,我可不敢让这小子发神经病,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突兀,回过头来,朝我挥手,脸上露出了鬼鬼祟祟地笑容,显得十分的猥琐。他走得急,三步并作两步走,我回头跟万三爷招呼,说过去瞧上一瞧,一会儿过来,万三爷点头,说快去快回。
我走进桃花林中,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寒冬,枝桠孤寂倾斜,没有叶子和花儿,使得这一片林子显得十分萧瑟。林间都是些落叶和腐烂的果子,踩在上面软塌塌的,让我有一种不安全感,生怕自己又跌落下那无数死人的坑中去。
在更远的地方,我看见了有几个活动的黑影子,在树头跳跃,看那灵活的模样,兴许是山里的猴子。
杂毛小道在一株树干粗壮的桃树面前站立着,等待我的到来。
这株桃树与它的邻居相比,显得格外的粗壮,树龄看起来也长,方圆六七米处皆无植株。当然,这并不是它最大的特征,在我面前的,是一株通体漆黑,树冠从上倒落、露出暗红色的断茬来的桃树,瞧这般狼狈的模样,莫非是……遭雷劈了?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夜宿农家乐的时候,瞧见黑竹沟方向有数道闪电划过,闪耀黑夜的情形。
因为小妖朵朵的关系,我多少也知道一些草木成精的辛秘:通常来说,雷电作为天空中至刚至阳的能量形式,是不会随意降临到大地之上的,除非是地上有东西在指引。是什么东西呢?大楼矗立,自然有铁制的避雷针,而这大树遭雷劈又是为何呢?因为灵气。草木餐风饮露,望着月亮潮汐,偶有灵觉者,便能够产生些许意识,这些或者仅仅只是生物电上的反应,但是当累计到一定程度,便能够学会思考,并且依据这生物“趋利避害”的本性,开始自我修行。
这便是“精怪”,超脱植物本体的另一种生命形式。
然而天道昭昭,自有其运转的法则,这种生命形式并没有如同人类野兽一般,遵循着基因遗传和突变这种缓慢到以千年、万年为时间单位的规律,所以并不受到上天的喜欢,那么如何将这种并不属于人间的生命形式给铲除呢?那便是天雷之罚,每当雷雨天气,雷电便如同天神巡逻的马车,每当感应到这些许灵气,便降下一道雷电来,将其意识毁灭。
所以,通常来说,被雷电击中的树木,都是已经开始有觉醒迹象的精怪。
这类树木虽然被雷给劈得神识消逝,但是身上总是会留下一些好东西,可以让懂行的人,为之利用,而且更加巧合的是,被劈的这株,居然是桃树!《太平御览》曾言:“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压伏邪气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气在鬼门,制百鬼,故今做桃木剑以压邪,此仙术也。”相传上古大能,就是射日的那个后羿,便是被桃木棒所击杀,此物历来都有祛邪之神效,也是茅山道士的标准配备。
然而管用的桃木剑,哪里有那么好找寻?最有功效的山东肥城桃木,上了年岁的好材料都已经被人定制一空了,普通的却也没有什么好效果。
雷击桃木,若能够以此来制作一把桃木剑,必定是一把上好的法器。
难怪杂毛小道激动,他以前从家中带来的桃木剑在青山界丢了,后来草草制成的廉价桃木剑,在中仰村又折断在罗聋子的僵尸之口,后边便没有再弄,一直没有趁手的武器,怎么叫他不欣喜若狂?
我不由得想起了三叔的那把雷击枣木剑,他那把虽说是六转雷击,坚硬如铁,但是那雷击乃人工绑定铁针,引雷导致,并非天然而成,是故也许还要差上一筹。更何况枣木坚硬,可用来降妖,桃木辟邪,可用来驱鬼,两者各有千秋——只是,不知道这桃树遭了几次雷劈?
这桃木有壮汉的腰身一般粗大,表皮处皆是黑色如炭,杂毛小道搓着手,仿佛前面是赤身**的勾人大美女,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笑容,招呼我,说小毒物,咱们看一看,能不能够弄出里面残留的树芯来。
虎皮猫大人从空中降落在那漆黑的树枝上,然而它鸟爪刚一落下,立刻如同触电一般,载倒到地上来。
我们赶紧过去抱起它,它口中一阵大骂,然后饶有后怕地说还真烫,亏得大人我神魂坚固,要不然就刚才那一电,估计都要嗝屁了。瞧这模样,似乎昨个儿遭了七道雷击呀!
七转雷击啊?我们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
我们手上各有厚背开山刀一把,用来伐木似乎有一些勉强了,然而却挡不住我两个的热情,杂毛小道更是如同吃了万艾可一般,牛劲勃发,从那断茬入手,朝着这碳化的树木就一阵猛砍。我们鼓捣了好一会儿,赵中华找了过来,瞧着我们修理出来的这两米长的桃木躯干,惊讶得很,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出门踩狗屎了,一个在路边就找到了珍稀药材,一个居然瞧见了这难得一见的雷击桃木……咂咂!
他表示十分羡慕,而杂毛小道一脸的小气,说着一株雷击桃木,雷力只会残留在巴掌大的树芯中,别指望我会分你。赵中华笑岔了气,骂说你丫的,要是神仙藤,老子还要跟你磨叽一下,这桃木,我拿来何用?
掌柜的用的是红绳,给他一把剑,倒真的耍不开来。
他说完这些,然后看着我们两个还准备把这一截木头裁出胚子来,也不打扰我们,说大家已经开始在那边落脚,然后四处找寻那个叫做万朝安的冒失鬼,你们搞完赶紧过去,不然要给老爷子留下出工不出力的印象,小心老爷子给你们下绊子。
我难以置信地说不能吧?老爷子心胸有这么狭窄?
赵中华不敢说自家师父的坏话,摇了摇头离开。我心忧手上的病情,想跟着过去,被杂毛小道一把抓住,他说那破烂掌柜的话语你也相信,万三爷是得道高人,心里面跟明镜儿似的,敞亮,哪里会记这些?我看多半是赵中华那厮假传圣旨,过来抓劳力的。不过这么多人,地方也只有这么大,多两人少两人,一个样儿!
杂毛小道说得有道理,我便安心跟他把砍下来的这截木头给削去焦炭外皮,顺着树木的脉络,将里面的树芯给小心取出来。如此又过了四十分钟,这一整株树最后被我们给剥离出五尺三寸长、直径两寸的暗红色木棍来,正中心的地方有个眼睛一般的图形,呈现出鲜血一般的颜色,手摸上去,有麻酥酥的电流传来。杂毛小道从乾坤袋中翻出一个白色布袋来,将其正中包裹住。
当我们从山丘桃树林中走下草甸子来的时候,发现帐篷前面生起了熊熊的篝火,那个被咬伤大腿的杨津被安置在篝火旁边,小俊一边烧着开水,一边照顾他,而李汤成则在翻看什么东西,老成持重的万勇往篝火里添柴,一边给大家做午餐。
那把三筒猎枪就在他手边不远处,想来他留在这里,多少也有监视三人的意思。
见我们抱着木棍走下来,万勇朝我们打招呼,我走到篝火旁,蹲下来看,只见锅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白色的泡泡,肉香四溢。杂毛小道把木棍放在一旁,问里面煮着什么,万勇说都是些肉干和糍粑坨坨,还有些刚才去林子里扯来的蘑菇和野葱,本来没打算弄这些的,不过既然生了火,又有锅,弄点肉汤喝,吃干粮的时候就没这么噎,也暖胃。
我问人找得如何?万勇长叹气,说分两组去找了,刚才回来一趟,说没找着,可能还要翻过那个梁子去……唉,朝安这个兔崽子大小就不让人省心,累得他三爷爷七十多岁了,还要为他操心。我站起来,说您也五六十了,身子骨可也吃不消,我去那边找一找。
他拦住了我,说不急,马上就开饭了,他们也要回来的,吃完饭再去。
我见他说得认真,便坐下来陪着聊天。说了一会儿,杂毛小道便问李汤成怎么想到来这边发财?有了刚才的生死经历,李汤成也不隐瞒,说他们在黑市上买到一本古籍,记载了巴东黑竹沟这一带有个大墓,就过来看一看。结果他们一伙专看阴宅风水的狐狸一下子就瞧到了其中玄机,找了几天终于确定地方,昨天挖了好久,结果下雨了,早上又挖了盗洞,准备进去瞧一瞧,哪知出了这档子事……
李汤成不住哀叹,说要不是他负责古董鉴定的活计,说不定也就死在洞中了。
正说着话,赵中华和万朝新从靠溪流那边的方向走了过来,两人合力抬着一具尸体,走路有些艰难。万勇见到,搅动锅里的勺子都不由得跌落下来,站起来望过去,身体颤抖。我们都站了起来,莫非这具尸体,就是万家那个走脱了的孩子?
第十二章似故人,河面浮现第二尸
我哪里忍得住这好奇心,赶紧借着帮忙的名义,跑过去看。
这尸体全身**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他应该死于重度烧伤,脸简直就是一团浆糊,根本就瞧不清楚模样,身上有好多地方都露出了白色的骨头,许是被水浸泡了很久,焦黑肌肉的边缘,是发白肿胀的皮肉,有一种奇怪的剥离感。赵中华和万朝新一个人抬手,一个人抬脚,看他们的神情,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我想这具尸体,或许并不是老万家的那个年轻人。
而瞧这衣着……我不由得朝李汤成他们瞧去。
果然,走到了近前七八米,李汤成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悲伤,而小俊直接跑了过来,扑到了这具尸体上面,大叫钉子哥……赵中华勉强把他给拉开了,劝他,说这尸体虽然浸泡了溪水,但是身上还有一些酸液的残留呢,你要是还想好好活着,最好离远一点。
由于已经做好洞中两人已死的心理准备,所以小俊多少也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了,再说有尸体,总比尸骨无存的下场要好得多,他深呼吸了几次,然后让开了道路。
李汤成问他们两个是在哪里找到三步钉的?
赵中华指着林子尽头的溪流边,说他们沿溪找寻,在一个水荡子里发现了这沉浮飘动的具尸体,看这新鲜程度,以为是要找寻的那个人,于是打捞过来一瞧,认出来不是,但是想着说不定跟李汤成等人有关,于是就费劲带了过来。
李汤成握着赵中华的手,千恩万谢,说感谢他们把自家的兄弟给带了回来。
赵中华说不用,只是这事情奇怪得紧:你们不是说人在那盗洞之中么?我们已经把那洞口给封住了,怎么尸体却漂浮到了溪流里去?万朝新二话不说,到之前那个山丘跑了一圈,回来说洞口的封口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情况。
我们便猜测,那山包子下面的古墓,说不定还暗通一条水道,所以尸体就漂流到了溪边去了。
李汤成想要再去溪边,看看能不能找到另外一个成员“狐狸”的尸体,这样子带回去,也好给留在家中的兄弟做个交待。赵中华拦住了他,说都找遍了,撒网一样排了三回,没有再见到任何情况。
我们把豆子爷和三步钉的尸体堆放在下风口,过了十分钟,万三爷和万朝东两个人从密林小径处,慢腾腾走来。
瞧他们脸上的神情,便知道并没有任何发现。
望着远处躺着的两具尸体,大家其实并没有什么吃饭的兴致,不过为了充饥,各自舀了勺热汤,混合着干粮吃了起来。不过说实话,万勇老伯的手艺还不错,那小半锅汤倒是进了我的肚子。谈到接下来的打算,李汤成仍然不死心,说杨津这伤势,一时半会走动不得,他一会儿再去溪河边转悠一下,看看能不能够找到狐狸的尸体,若能,便将这三个一齐带出这黑竹沟,不再回来。
他问我们,说找了好几里了,那小伙子依然找不到,你们是不是要打道回府?
他仍有些不放心,担心我们谁将他给举报了,人没死,却要进局子里蹲着。万三爷摇了摇头,说自然不是,我们这次来是有准备了的,不找到人,绝不出去。吃过饭,我们就越过那边岭子,穿到对面的山头去看。说完这些,万三爷抬头看了一下窝在帐篷顶的虎皮猫大人,对我说你们这鹦鹉来头不小,看着不像是一般宠物啊?
我们连忙摆手,说这肥母鸡,谁敢拿它当宠物啊?心都操碎了。
虎皮猫大人看了看我们,捏着屁眼娇滴滴地说话:“主人、主人,伦家饿死了,怎么办?”
万三爷瞧了瞧一脸冷汗的我和杂毛小道,笑了,说:“你这鸟儿来历神秘,依老夫看,好像是并非普通鸟物那么简单。它若能展翅高飞,帮我们从高空看看朝安那孩子的踪迹,也好过我们这般胡乱寻找啊?”他常年与鬼物打交道,什么样的东西没见过,自然能够瞧得出蹊跷。虎皮猫大人被他瞧得发毛,说好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大人我算怕了你了,帮你跑跑腿便是了。
话音刚落,虎皮猫大人振翅高飞,不一会儿就没见了踪影。
饭后,李汤成等人找来了准备的裹尸布,将自家同伙给包裹起来,放置在一边,他让小俊在营地照看大腿受伤的杨津,而打算独自一人去溪流边查看,赵中华不放心,便与万朝新一组,与他一同顺溪流往下搜寻;我、杂毛小道、万三爷和万朝东四人,沿着密林小径,继续往前,翻过那道山梁子,到对面的坡地去;而万勇则留在营地,随时照应这里。
分配完任务之后,我起身,跟着万老爷子往前走去。杂毛小道这个家伙放心不下自己刚刚弄来的桃木胚子,便跟孙猴子一样,扛着这根木棍儿一起走。
黑竹沟并不仅仅只是一道狭长的沟子,它是一大片起伏不平的峡谷,有山有水,还有好多茂密的丛林,它的面积大得让人绝望。想要在这么个地方找寻一个人,实在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想当初,在这沟子里失踪三个人,发动了全县人民来找寻,才能够找到……而还是尸体。
我不知道万三爷他们为何要这般执着,在我想来,或许那个家伙已经死在那个沟子里了吧?
当然,我这种恶意的揣测,也就自己想一想而已,倘若说出来,只会被人痛扁一顿。
好在进入这密林中,地上的草和蕨类植物开始多了起来,也没有进沟之前那么泥泞了,行走也顺畅许多。有了缅甸那段在山林中整日奔波的经历,这个地方对于我和杂毛小道来说,简直轻松得要死,一路寻来,如同度假休闲一般。
跟之前一样,我一路走来,大部分的精力还是集中在寻找龙蕨草这件事情上面。
万三爷年轻的时候来过黑竹沟,但是并没有探索到中部,就因为前面的瘴气浓郁,于是知难而退了,当我们来到一处茂密的丛林之时,他拦住了我们,说不要再前进了。
这是一片茂密得让人难以挤入其中的树林,各色植株相互往上生长、攀延,争夺着有限的生存空间,而在地面上,尽是些落叶和腐烂的果实,以及死去的动物尸体,在经过发酵之后,散发出淡薄如雾一般的白烟来。
倘若万朝安真的进入其中,自然是活不出来了的,我们没有继续前行,而是顺着旁边的一条小道,来到了右边半里处的溪流下游。看着混浊东流的溪水,我们恍然若失,不知道此行是不是找对了地方。那个冒失鬼除了在沟前留下一粒黑钮扣之外,便如同插了翅膀一样,消失不见,果真是遇见鬼了。
我们在溪前站了一会儿,从西面突然刮来一阵风,贴地卷来,习习如猎。
过了一会儿,这风越发地大了,将附近的树木吹得左右摇晃,稍微小的竟然有拔地而起的迹象,随之而来的是暴雨,如同瓢泼一样毫无预兆地浇下来。我们纷纷将雨帽戴上,然后开始撤离,走了十几步,这雨太大,我们寸步难行,感觉脑袋上好像被不断敲打着。万三爷朝我们这边大声地喊着,让我们跟他走,又走了一段路,我们终于来到了溪边的一处岩石断壁旁。
这里有一道两米深的内凹,可以融我们暂时避雨。
头顶上没有雨水砸落,我浑身湿漉漉的,将雨帽给摘下来,看着奔涌混浊的溪水,还有外面的白色雨幕,说不知道老赵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万三爷抿着嘴巴,没有说话,而杂毛小道则拄着木棍儿,说没事的,李汤成他们的那个帐篷质量好得很,再大的雨,往里面一躲就没事的。万朝东咂着嘴巴,说今年到底怎么了,雨水这么足?
这暴雨足足下了三十多分钟,我看到万三爷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期间还蹲在地上,用七个铜钱不断地排卦,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算万朝安的踪迹,还是我们此行的安危。
当暴雨开始逐渐变小,那溪水漫过了岸边的鹅卵石滩和草地,最深的地方只怕足有一人高的深度。我们着急回营地,便准备冒雨出发,然而正准备收拾东西返回,突然听到万朝东指着左边的溪水喊道:“那是什么?”
我转过头去,只见在那溪流中,有一个人形尸体在水里面沉沉浮浮。
看到这具身形魁梧的浮尸,我们纷纷跑到了溪边,看到从那上游一路飘下的东西,露出水面的地方全部都是红色的绒毛。杂毛小道走到一块突出的岩石前,伸长那桃木棍儿,准备着去扒那东西,大概两分钟,浮尸冲了下来,杂毛小道用棍子死死抵住水流的冲击力,然后我们纷纷伸出手中的拐杖,终于将那巨大的尸体扒到岸边。
看着在浅水区中这巨大的尸体,我不由得心中一跳: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第十三章母枭阳,手中紧握红布条
是的,这具庞大的尸体,竟然是我们在保康西面耶朗祭殿外所遇到的那神农架野人,也就是古书传说中的枭阳、赣巨人。它的模样跟我印象中的那几个,几乎一模一样,同样魁梧的身材,木瓜一样的胸掉在前面,跟人有五分相似的面孔和毛茸茸的身体,拳头紧紧握着。
不同的是,它已经死了,身体浮肿积水,眼睛是一种混浊的白色。
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把这个好几百斤的大家伙给拉上岸边来,冒着雨给它的身体作检查:这个野人全身被浸泡得**的,毛发一撮一撮的,腹部高高肿起,在左边侧面有一个拳头大的贯通伤,里面有黑色的肠子流出来。看着伤口是新伤,这个野人死得应该并不太久,万三爷把手放在了它的肚子上面,眉头皱了起来,语气凝重地说:“这具尸体肚子里,有一个胎儿,看样子好象很大了……”
他这一句话让我们都变得沉重起来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枭阳,因为我的生命曾经遭过到它们的威胁,并且亲眼看到过它们将我一个朋友的脑壳砸碎,但是说到底,它们也只是守护自己的家园不被侵害,而且它们杀人,便如同我们打猎一样正常,物竞天择,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见到一个母亲的死亡,不管它是什么物种,都让我们心伤。
瞧这伤口,它就是小俊口中那个在桃花林边出现的巨大黑影,而小俊开的那几枪,正好打中了这枭阳的腹中,以它的体质本来可以撑一段时间的,但是因为正好怀着孕,所以便才会死去。我们沉默了一一会儿,杂毛小道突发奇想,说不定这里面的胎儿还没死?要不然我们把这枭阳给剖腹,将孩子给取出来?
虽然我知道这母体一旦死亡,发育未完成的胎儿是不可能存活的,但是几乎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怀着对生命的敬畏,我们把那枭阳抬到了刚才避雨的石缝中,万三爷将这枭阳紧绷的肚皮给擦干净,然后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来,顺着它的伤口开始解剖,将这个肚皮剖开来,露出腹腔薄膜包裹的子宫。
然而万三爷这手术动到一半就停住了。
那子弹,正好打进了它的子宫内,将里面孕育的生命给终结了。
万三爷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做孽啊。他收起了那把小刀,望着外面开始稀疏的小雨,回头看向我们,说走吧?我发现老爷子的眉头,又多了一些皱纹。他行走江湖大半辈子,生死也见得多,开始将放在地上的东西整理。我回头瞧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枭阳,发现它左手上面似乎有些异常。
我蹲下身子,看见它的手上紧紧攥着,里面好象有东西,使劲掰开,但是手指僵直了,难以弄开。
大家都起身离开,杂毛小道用棍子敲了下我,说走吧,这尸体就放在这里,找人要紧。我没有理会他,抽出一把小刀,将这只手给一点儿一点儿地撬开。随着关节的松动,那手心中握着的东西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一块红色的布条,皱巴巴的,上面还有白色的污渍斑痕,瞧这模样,似乎是从一条内裤上面撕扯下来的,瞧这质量并不是很高档,在路边摊卖的话,估计就十块钱两条。
便宜是便宜,但是作为一个呼啸山林的枭阳,它去哪里抓来的内裤?
很明显,这块布条来自于一个人的身上,很可能来自于那个失踪的万朝安。当大家看到了我手上的布条时,都有一种绝境中看见希望的感觉。不过虽然亲近,但是没有人能够凭借着这红色布条,就认定是万朝安的。这沟里面也没个信号,不能联系万朝安他母亲,看看这小子离开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穿这红色内裤。
况且,倘若真是,内裤都落在了枭阳手里,只怕那人活着的希望就真的不大了。
结果我才明白,我的这个发现,与其说是希望,不如说是噩耗。
头顶上依旧下着迷蒙小雨,我们沿着道路缓慢走回,心情却比来的时候还要沉重。万三爷没有说话,山路颇滑,拄着拐杖小心前行着,而我则要留心前面的万朝东,这小子是个摔跤专业户,走了不到半里地,就摔了四跤,即使身着雨衣,浑身也湿透,冷得直哆嗦。今天若一直下雨,没有篝火烤,只怕他会冻感冒——中午生火的干柴是李汤成等人放置在帐篷里的,并不多了,再这样持续下雨,只怕再也燃不起来。
翻过一个山头,我们顺着林子间隙小心往下走,突然万三爷抬起头,轻声说有情况。
说话间,他已经躲入了旁边的一棵小树后面去。我低头一看,只见在我们下坡的路上,出现了两头灰色犬类,身型跟大狼狗一般,在转弯角的荆棘丛中徘徊。我赶忙蹲在万老爷子的旁边,问这是什么?狼,还是野狗?他压低声音,说黑竹沟里经常能够听到狼嚎的声音,说不定这里真有一个狼群。
我并不是没有见过狼,在南方市动物园里,我曾经和某个女孩子一起去玩过,当时感觉跟条蔫了吧唧的狼狗一般,毛发脱得厉害,露出癞子来,真心不觉得有什么威胁。然而看到坡脚那两条矫健的灰狼,一种不祥的预感就浮上了心头来。
万朝东在旁边恨恨地骂,他来的时候,想借他堂哥万新的三筒猎枪来耍一耍,可是被拒绝了,现在我们凭着手上的刀子,对付这灰狼的难度,要大上许多了。
杂毛小道却并不在意,问万三爷,说这狼打死没事吧?这里面有没有什么忌讳?
万三爷摇摇头,说你还真以为我是个老古董啊?它要吃我们,我们自然是要反抗的;不过,要是路过,能不杀就不杀,杀孽造得太多,是会沾惹因果的,年轻人,手最好还是不要太毒辣……他的话刚刚说完,那头相对比较高大雄壮的灰狼便已经看向了我们这边,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突然“嗷”地长嚎一声,然后朝着这林间坡地上奋力扑来。
它四脚飞扬,地下的泥水飞溅。
被发现了。
区区两匹灰狼,在“身经百战”的我和杂毛小道眼中并不算是什么,我们站了出来,我持刀,杂毛小道拿着棍子,小心防备着。然而那灰狼跑到我们面前十米处的时候,在前面转角的那边,竟然又窜出了六七头灰色、黑色的野狼,撒腿朝着这边奔跑而来。
为首的那头灰狼已经跑到了我的跟前三米处,见到我们小心防备,竟然十分狡猾地没有扑将上来,反而回身过去,在我们周围游弋,等待着同伴的来临。
我看着它那黑色的眼珠子,感觉到了智慧的光芒。
真是狡猾啊,跟动物园里面的完全不一样。在我的思维中,狼这种生物要么在草原或者大兴安岭那样的雪原,要么在青藏线上,在内地人群聚集的地方,应该是绝迹了,没想到在这沟子竟然还有这十几头的狼群,想来是足够狡猾,才不至于被剿灭啊。
我们背靠着背,防备着这些陆续围将上来的狼群,它们在外围游弋,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几次,皆被我们给果断逼开。不过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们被包围了,在这林子里,四五头野狼绕到了我们的后面,随着为首的那个头狼一声嘶嚎,它们居高临下地朝着我们这边扑了过来。
四个人,九头狼。
群狼的爪子和牙齿尖锐,普通人或者早已葬身狼腹,但是我们又岂怕这些?杂毛小道那根桃木棍子并没有脱水,湿滑柔韧,绷直了甩出去,抽在一头灰狼身上,立刻如同雷声炸响,大枪挑滑轮一般,将其给远远弹开去。我手中的开山刀握得紧紧,在第一时间,就斩下了一个狼头,腥臭的血扑了我全身。
冲突一旦产生,场面就变得十分的混乱,我并不贪图杀戮,而是尽力地护住年老体衰的万三爷和出生牛犊的万朝东,击退狼群的责任,便大部分交由杂毛小道来解决。
一片混乱之中,我的眼角余光处,突然飞射过一道矮小的黑影,朝着我旁边的万朝东而去。
来不及抵挡,我伸手推了他一把,就见到一道雪亮的刀光,从万朝东的头顶飞过,接着几簇黑色头发往天空飘飞而去。见那黑影子刀锋朝我席卷而来,我伸出开山刀,将其断然挡住,刺溜一声,竟然出现了许多火花来。那黑影子一落地,立刻又弹射而起,与我对拼两记,又快又狠。
一想到枭阳,我心中立刻想起了这个黑影子的来历。
年初的时候,杂毛小道的小叔萧应武左手齐肘而断,这个家伙不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么?原来就是这条毒蛇,潜伏在暗处,驱使着狼群朝我们攻击。我奋力将其荡开,定睛看这家伙,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第十四章猴孩儿,三爷也有一个鬼
我看到了一个人类的少年。
这个少年约有十四五岁,外貌跟人类几乎没有差别,五官端正,甚至可以说有一些清秀,眼珠子是琥珀色的,额头看起来比常人要宽阔许多,长发披肩,浑身都是黑白色的泥浆,自腰以下,缠着一圈黑色的草裙。而在他的左手上,用白布包裹着一把两尺长的尖刀,锋寒铮亮。
他的动作矫健而富有律动感,力量非常大,而且快,出人意料地快,跟他的交手中,我甚至不能跟上他的节奏,总是慢上一拍。刷、刷、刷,他每砍出的一道,快、准、狠,天然而富有激情,让人不由自己地产生恐惧感。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句话,叫做“灵活的小个子”。
不过他跟人类似乎有着很大的不同,站姿、进攻、跳跃,反而更像是一个猴子,我与他交锋几个回合,一不留意,闪避脚下恶狼的时候,左臂被刀锋划拉出一道口子,鲜血立即迸射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根粗粗的木棍果断地捅在了这个少年的腰间。
杂毛小道终于将这狼群给棒打得胆怯,抽身回来支援。相比于我,从小习艺在身的他向来是个打架的好苗子,一棍在手,如风门泼扇,棍影翻转,那少年的刀技再厉害,都不是老萧对手,没一会儿就吃了几棍,特别最后一下,兜头就是一棍,敲得他脑瓜子上面鲜血飙射,口中痛呼。
他的叫声居然也是“嗷嗷”,如同那猴子猩猩一般。
就在他一失神的时候,我手上的刀子斜侧砍出,将他左手的两个指头给剁了下来。他惨号一声,张着嘴如同猛虎,往后一纵,攀爬到树上,三下两下,竟然隐没在林间,而也在这个时候,围攻我们的群狼,残留的几个也夹着尾巴悻悻消失在丛林尽头。
它们一边跑一边回头,发出受伤的嚎叫。
在我们脚下有四具狼尸,一头是被我斩了首级,一头是被杂毛小道敲碎了脑袋,还有两头,却是被万三爷用雪亮的尖刀将其击杀。不愧是赵中华的师傅,以古稀高龄竟然在这混乱的场景中,击毙两个,而且是一击必杀,端的厉害。
一番剧烈的搏斗之后,老爷子也是气喘吁吁,他望着林间远处的影子,说想不到,这个东西居然在这里?
我奇怪,说老爷子你认识这东西?
他将尖刀在地下的狼尸身上抹了抹血,然后跟我们说,这个家伙应该是神农架传闻已久的猴孩儿:相传他的母亲是个鄂西农村的妇人,被神农架野人掳走后,几个月又被送了回来,结果后来就生出了他。一开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就是不怎么会说话,性格也孤僻,后来渐渐长大到了七岁,结果突然将妇人的丈夫给一刀捅死,然后遁入了山林。这是零二年的事情了,在神农架林区附近,流传甚广,经常有地方听到这个家伙的传说,因为他打扮行为像猴子一般,所以别人都叫他“猴孩儿”,说是猴子生的孩子——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他的母亲三年前还来我这里请求过帮助……
我捡起地上的那两节断了的手指,粗大,上面全是厚厚的老茧子。
这个杂种倒是跑得够远的,居然横跨大半个林区,从北边跑到南麓来,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不过,不管怎么样,小叔的断臂之仇,都是要报的。
我不是圣人,还学不了如来“以身饲虎”的境界,有仇怨,那必然是要报复,不然心中不爽利,憋屈得很。
说完这猴孩儿的来历,万三爷眉头皱起,说感觉回营地去看看,万勇他们虽然有枪,但是说不定应付不了这些。想到营地里那些老弱病残,我们心里就召集,李汤成这些萍水相逢的家伙也就算了,要倘若万勇、赵中华他们几个出了事,可是万万不得了的。
我们把地上这四具狼尸给扎起来,然后拖着往回赶去。
回去的时候,天上终于没有再下雨,我们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奋力往回跑。鞋子里溅进了些泥浆,走路的时候滑腻得很,让我难受。不过一路上除了几个缩头缩脑的松鼠外,倒也没有再见到任何有威胁的生物,这种诡异的安静倒是让我们更加不放心。匆匆忙忙赶回营地,只见那草甸子上的帐篷依旧在,然而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外面的东西一片狼藉,而帐篷里面,则不见人影。
连堆放在下坡出的两具尸体,都没有瞧见了。
我们在营地周围看到了野狼的脚印,凌乱而繁多,显然那狼群袭击我们之前,是来过这片地界的。不过我们没有看到鲜血,不知道是被雨水冲刷了,还是这里没有发生搏斗。万朝东有些急了,朝这四处大喊,喊他哥,喊他伯,喊掌柜的他们,可是空荡荡的草甸子上面,哪里有回音?
我用尖刀跳动着那堆被大雨浇灭的火堆,旁边有一个小锅,还有其它的一些餐具,凌乱散放着,看得出万勇他们走得非常急,都来不及收拾。帐篷里也有好多东西没有带走,只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赵中华等人一同走的。
我们都愁眉不展,心中有些沉闷:难不成万朝安没找到,这会儿又丢了三人,我们还要继续找寻不成?
万三爷抬头瞧了一眼阴沉沉的天,走到了帐篷的背面来,将他腰间别着的那碧绿色竹筒解开来,口中念念有辞,过一会儿,阴风一阵,冒出一个浓黑如墨的身影来。这个影子是一个壮汉的侧面,跟加藤原二的那剪纸人一般模样,我心中一跳,万三爷他捉了一辈子鬼,没成想,自己也养了一个鬼。
我不知道万三爷这个是什么品种的鬼,只看它仿佛一团墨色的截面,跟地翻天那五鬼搬运术的形象,跟我这小鬼朵朵的模样,都有着截然的不同。它一出现,鼻子似乎耸动了一下,然后俯身到了万三爷的体内,这老爷子浑身一震,然后指着桃林的方向,口中低喝一声“走”,并不管我们,抬腿就行去。
我们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跟着他后边走着。
疾行奔走,我们穿过了桃花林,走过了那个小山包,又路过了几株高高的橡木树,转过了一大片低矮的荆棘林,最后来到了一个藤蔓攀附的山壁前。远远地瞧着那口子处有一个黑影闪过,万朝东兴奋地高喊,说哥,哥,我是朝东啊!那个黑影子听到,跑了过来,我们一看,正是披着雨衣的万朝新。
见到我们,万朝新十分高兴,连忙拉着我们来到了上面洞子里,在那里面,包括李汤成他们几个,都在。
万三爷松了一口气,双手拍掌,结了一个手印,身上萦绕的那黑气就钻进了碧绿色竹筒里去。他小心把油伞纸给封住,然后问迎上来的赵中华怎么回事?
老爷子显然是有些生气,语气不善。
赵中华擦了擦头上的汗,解释说他们本来在溪边找寻尸体,但是突然看到下游有一个瘦小个儿在追逐溪中的一具野人尸体,被瞧了一眼,浑身冰凉,于是想赶紧回来,通知他们,结果到营地的时候,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子腥味,赶紧叫着这些人往坡上跑,结果掺的掺人,背的背尸,走到一半路就遇到狼来袭击,他们五只枪,一齐发射,那些狼就给吓走了。落脚山洞里后,赵中华回了营地一趟,没见到我们,又折返回来,正商量着去找寻我们呢……
万三爷把从死去的枭阳手中的那红布条拿出来,把我们遇到的事情做说明。
万朝新拿着这布条,很肯定地说是朝安那家伙的,在他们家院子里见过,当时他还笑朝安不是本命年,穿啥子红内裤,丢人死了。我们都沉默了:朝安要死落在了那枭阳和猴孩儿手里,只怕性命难保啊。
我们在洞中待了很久,万朝东的心里有些忐忑,怂恿着几个人回去,既然找不到了,那也别把大家的性命给搭在这里了——黑竹沟,实在是太危险了。他的提议,说实话好几个人都心动了,包括我——虽然治手的几位主料,龙蕨草并没有找到,但是我在青山界也一样可以有,这黑竹沟实在邪门,不如早些回去。
然而万三爷没有开口,万勇也没有附和,万朝东一个人自唱自和,觉得没意思,于是闭嘴了。
李汤成他们几个的意思,还是想找一找狐狸的尸体,他们甚至想把那洞口解开,进去瞧上一瞧:这很明显是好了伤疤忘记疼的表现。外面的雨时大时小,我们便没有再出去,杂毛小道是个洒脱之人,伸了一下懒腰,说困了,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就窝着睡了起来。大家便决定暂时在这不到十平方米的凹口山洞里休息过夜,傍晚的时候我们几个跑到营地离去将东西搬了过来,又弄了些吃的,在山洞里暂休。
依然是轮流守夜,我被排在下半夜,于是早早就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被人推醒,我睁开眼睛,然后往洞口望去,只见下面人影憧憧,竟然有几百上千个。
第十五章鬼影密,阴兵借道遭唆使
我趴在洞口往外瞧,只见在斜坡之下,不远处的一条兽径之中,莫名出现了好多影影绰绰的黑色人影。天空中正好露出半弦月牙,透过这微微的月光,我能够看到近前好几个身影的模样。
然而这一瞧,让我浑身的鸡皮疙瘩火箭一般地窜了上来,布满全身。
天啊,这是什么鬼东西?
通过朵朵的鬼眼,我看到了一大群身穿着古代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戈,在缓慢的行走着。
他们的衣着并不齐整,除了为首者身着钢铁,其余的都是破烂的皮甲,衣服是脏乱的黑红色,仿佛十分疲惫;首领者骑乘着矮脚马,那马儿累得直喘,有人扛着旗子,在风中猎猎飞扬,旗子完整,是黑色的,上面印着一个大大的繁体字——“汉”。
整个过程中,没有一点儿声音,没有交谈,没有脚步声,没有兵器的碰撞声,连战马打喷嚏,都没有一点儿声响,一切诡异得如同一部无声电影。然而在我们眼前的,却是如此真实的存在,我甚至能够看到士兵的手臂上,那流着血的伤口,以及他们麻木的脸。
这脸上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表情,仿佛一张麻将牌一样,目不斜视,凝视着前方士兵的后脑勺。
那眼珠子,白得吓人,如同牛奶的纯净,没有一点儿生命的迹象。
漆黑的夜里,行走的士兵,大军在静寂无声的环境中缓缓移动。如此真实,让人由不得心生恐惧,甚至忘却了思考在这地处深山中的黑竹沟中,是哪里来的这千百号人,源源不绝地向西行进而去。我的肩膀一重,是杂毛小道。他也醒了过来,蹲在我的旁边,静静地看着。
我想说话,却被眼前这幅诡异的场面给吓住了,大气不敢喘,喉咙干涩,好久才问这是什么?
“阴兵借道!”
回答我的是万三爷老爷子,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醒了过来,他蹲在我的左手边,瞧着下面路过的那些黑影子,低声给大家解释道:
“怎么讲?所谓鬼呢,其实也就是逝去的灵魂。它们死后,或有怨念、或有留念,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死去,魂不归地府,于是就停留人间;这阴兵也是,军队是最能够积聚集体意志的地方,它往往能够凝聚成一股改变环境的能量和气场,倘若死得冤屈,而环境又适合,那么在这些地方就会出现‘阴兵借道’的现象,往复地行军。不过不要紧,它们的目的在前方,如果不发生意外,并不会 我发现,万三爷这个人说话,很符合一个职业捉鬼人的口吻,简洁明了,而不像一般的神棍道士,胡扯一些旁人不懂的道家典籍、玄学奥妙,让人听得头晕,不知其所以然。
大道至简。
阴兵借道的事情,我也曾听杂毛小道提及过,在故宫、太湖以及好多地方,他甚至有亲眼所见——虽然没有这种规模——此类的原理也听他说过不少,其实也就是不同纬度(共同居住的空间、而时间又不一致)的灵魂,寻常是没有交集的,即使看到,也不会作用于我们本身,顶多只是会让人受到惊吓,失魂罢了。所谓失魂,喊回来便是。
我的心情恢复了平静,也听到身后有人长呼了一口气,似乎解脱了。
在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放松下来的我开始以看热闹的心态,瞧那只行进的队伍。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没有亲眼见过这种规模的军队夜行,是很难通过影视剧特效或者自己的臆想,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一副场景的。我不知道有多少阴兵打我面前经过,仿佛没有完结。
那凝重的气势,盯久了,让我喘不过气,心脏都快要迸发出来。
我们静静地看着路上的阴兵行走着,感觉穿越了千年的历史,重回古代,回到某一个血肉飞溅的冷兵器战场上。而都当我们以为这奇异的景象很快就要结束的时候,突然在远处的密林边缘,传来了一声凄厉的鬼叫。
是的,是鬼叫,那种能够深入灵魂的凄惨和毛骨悚然。
我之前说过,鬼因为是灵体,没有声带,所以发不出声响。但是有道行的鬼魂,却能够通过操控空气粒子的震动,模拟出自己的声音来。比如朵朵,召回地魂之后便能够说话;而有些厉鬼,违反天道而行,阴风洗涤,故而心性大变,嚎叫出来的声音,跟人所能听闻的频率区间,截然不同。骤然听之,便渗得慌,让人不寒而栗,恐惧得很。
这一声嚎叫,让正在行进中的阴兵突然停止下来,所有阴兵都扭过头,瞧向了桃花林。
这静止大概停滞了三秒钟,我看到有一大团黑雾,从桃花林中席卷而来,然后在视线的尽头,我看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出现。那人影口中发出阵阵地鬼叫。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我目力所及的阴兵,居然没有看他,而是扭动着僵直的脖子,齐刷刷地朝着我们这边看来。
尽管知道这些都是灵体,都是不存在的东西,然而这鬼影憧憧的阴兵一起敲过来的时候,我也由不得吓了一跳。
在那一刻,我有些恨自己为何能够看得如此清楚。
更加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是,在我身后的万朝东被吓得突然背脊挺直,惊慌地大叫了一声:“啊……”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让我们措手不及。而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也发生了,那些离得我们近一些的阴兵突然启动了,朝着我们这边冲过来,一时间凶光乍现,黑雾大盛。
那些黑影子如同真实存在的人,表情凶悍,杀气凛然。万三爷陡然站起来,手中突然多了一道短小的招魂幡,口中高念着祛鬼的咒法,让人热血沸腾。我们也来不及责怪万朝东的冒失,纷纷烧符的烧符,结线的结线,一时间各种忙碌,而万勇等普通人则连着往后退却,不敢上前。
最先冲到近前的是一个骑马的将军,它手持长戈,朝着我们迎面刺来。
一道黑影挡住了它的去路,出手的是万三爷腰间的那道鬼影,那鬼影凭着一双手掌,硬生生接住了这呼啸而来的长戈。噌——这一下竟然有破空声响起来,看着这如潮水涌上来的阴兵,我因为没有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于是快速默念一遍九字真言,将紧张的心情平歇,然后大喝一声“统”,配合着手印,感觉浑身与空间中的能量相契合,一种勇猛果敢、绝境求生的感觉油然而起。
我的双掌左手阴寒,右手炽热,两种属性不同的能量交流,狂躁的力量贯通全身。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黑潮已然淹没到了堵在洞口的我们面前来。一个脸孔僵木的士兵持戈前刺,直抵我的胸口,我捉住戈身,感觉并非实质,而是灵体的那种触感。当下也不犹豫,欺身上前,左手挥出一掌,径直打在了它的头颅之上。
砰——
空气中一阵反震,我面前的这阴兵如同散落的樱花碎末,飘零落地,不再出现。
这一掌让我信心倍增,接连又与四五阴兵交战,皆没有扛过我两掌的。我兴奋异常,而双手或冷或烫,十分厉害,两极分化明显。我打得凶猛,势如破竹,身边这三位却也不差,万三爷出手老辣,招魂幡无鬼敢碰,赵中华一根藤鞭,上坠金铃,颇具女王风范,每抽中一阴兵,皆如沙雕溃散。
然而这一切,皆不能与杂毛小道的战绩相比。
舞弄着雷击桃木棍的杂毛小道,果真如那电视上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一般,虎虎生威。那被狂雷轰击不知几次的桃树,外边焦黑成炭,被我们剖开树芯,取得这一根棍子,略显沉重,虽然并未雕琢附上符箓咒诀之属,却天生自带桃木的驱邪与雷电的爆裂,每每击中一名阴兵,便几乎没有半分停顿,直接溃散当场,不复存在。
那棍子时不时在潮湿的空气中爆裂出一丝电火花,十分妖艳,让我忍不住狂喝:“壮哉,猴哥……”
然而攀附上来的阴兵并非十几二十个,一大群如同蚂蚁一样攀附上来,我坚持不过十分钟,便感觉双手有失控的迹象,寒冷和灼热让我的气息都变得混乱,稍不留意,被一刀划过左肩。
本来为灵体的刀锋,在那一瞬间冰寒刺骨,犹如实质,我的肩头先是一冷,接着又热,感觉破开了一道小口子,有鲜血流了出来。
直到此刻,我才终于确定,这阴兵,可杀人啊!
我捂着肩头往后疾退,看着扑压上来的黑潮阴兵弥漫视野,心中有些绝望,也不明白为什么万三爷口中无害的阴兵,会变得如此疯狂袭来?突然,我看向了远处那个鬼叫的黑影,定是他弄得的鬼。杂毛小道一挥棍子,靠着我的背喊小毒物,你丫没事吧?
我说没,他说擒贼先擒王,不想累死,我们只有把那家伙给解决掉。我去,你来不来?
听到杂毛小道说这话,我立刻豪气顿生,大喝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干他娘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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