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充满立体感的考场何伯俊
充满立体感的考场
文
何伯俊
·在任何一种场合下,人都会产生一种隔世之感。无论这个场合小还是大;多么卑俗,还是多么崇高。比如有一次,我给一群高三的学生监考,等分发完试卷,同学们开始答题的时候,一切都很像那么一回事,男女学生都能正襟危坐,很安静,除了笔尖和桌面的对话声。暖气不可抗拒地侵入我,使我无法不顺从它的一腔善意,我乖乖地睡着了。可等我醒来,阳光已经象鸟叫一样响亮而尖利,从外面传来;一半的教室已经空空荡荡,就象马健的那句"亮出你的舌苔空空荡荡"。男女学生肆意的谈话声响破了天,一个男生还几次向他后面的一个女生扮鬼脸,确切的说,一共扮了三次。教室里一派超市景象。于是我觉得这一觉已经睡过了一个世纪。我相信我这一觉睡得一定很实,因为连梦都没有做。"大家不要吵了!"一个学生说,"大家快别吵了,看把老师都吵醒了!"一切于是都恢复了原样,只有笔尖和桌面的对话。于是我觉得这句话使时间流逝了三十八年,伟大领袖说过:弹指一挥间,三十八年过去。·除了有以上的感觉,还容易产生一种站错了地方的感觉,用现代派理论家的话说,就是"错位"。比如有个学生的眼睛总爱往他左边一个学生的卷面上瞅,我曾经意味深长地大声咳嗽几次,引得别的学生不住地看我这儿,但他丝毫未动。这种不动声色,明知故犯的傲慢激怒了我,为了维护我的尊严,我大喝一声:"呔,你不许看别人卷子!"这一下,所有的目光都顺着我的目光向他看去,但他丝毫未动,我怀着一种"人若犯我"的正义感,迈开脚步朝他走去。这时,他才转过脸来,用一种在我看来十分鄙夷的目光斜视着我,我大怒,劈手夺过卷子抓住他就往外走。到办公室,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必须严正警告你,你必须要用尊敬的目光正眼看老师!"不料他又偏头斜瞪了我一眼,我一个猫盘轮过去:"你为什么要瞪我?""老师我没有瞪你。"此时他的眼眶中已蓄满了泪水,但双目仍然斜视着我,我又一个猫盘轮过去:"你还嘴硬!"他"哇地一声哭开了。我说:"你还不服,干脆把你送到考点办公室去!"在考点办公室,我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威风凛凛的英雄,给考点主任宣布:这个学生明火执仗地看别人的卷子,还瞪监考。"正在这时,一个考生跑下来,大喊"老师请你别罚他,他没有看卷子,也没在瞪你,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斜眼,看正面的东西总要偏着头斜着眼看。"
有了以上感觉,我便很得意,便觉自己是"文化人"中的一种,也就是小百姓和领导们经常奚落的所谓"酸文人"的那一种。得意之余,我便有"酸文人"的恶习,我认为酸文人的恶习之一便是钻牛角尖。圣人云:凡事不可粗心大意,对于这句话,我终于可以做出一个严肃的,正襟危坐的解释:因为一切规章制度总是与人的天性过不去,所以要遵守规章,就得管住自己。而要做到既不管住自己,又不越规逾矩,就得钻牛角尖,比如《监考守则》上写着"不许在考场内抽烟",而我又很想抽烟;于是我想:《守则》上又没写着"不许在场外抽烟",这真是一个天大的漏洞,这使我甚至怀疑:是不是领导怕自己在监考时犯烟瘾,故意给自己留了一手,有了这个揣度,我迈开脚步朝门外走,临出门还没忘了给主考一个手势"1",意思是我要去"1"号。主考蛮高兴地点了两下头,第三下点的很模糊,甚至可以说有些模棱两可,但是我已经顾不上他的头了,走出门外,抽出一支烟正准备点时,我又有些担心:"守则"上未写"不许场外抽烟",但也未写"可以在场外抽烟",万一违反了《守则》,怎么办?但闻一多说过"我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再想进大门"。我从容地掏出火柴,点着烟,香喷喷地吸了一口,就像半夜醒来无比高兴地亲了老婆热烘烘的嘴。这个想法就使我更不放心,主要是因为"半夜"和"亲嘴"两个词,显得来路不正,见不得人,果然,不一会儿,从楼下响起一阵脚步声,仔细推敲这个脚步显得杂乱,潦草,看样子不是领导,没理他,果然不是。后来,又响起一阵脚步声,也是从楼下,可从脚步听来,走路人给人一种"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而不是在"向上爬"的启示,且在缓慢稳重中踏出这样意味深长的音节:"领--导--领导--领--导"。我急忙躲到门框里探头一看,果然是领导!他意味深长地用高瞻远瞩的样子向四下望,最后,专门朝我所在考场的门口仔细研究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行踪,走了。"领--导--领--导"的声音从楼上到楼下,而领导则从楼下走到楼上,这个小小的成功使我更加得意非凡,觉得文化人确有不同与众之处,虽然有些女人给我们这类文化人送了一个很刻薄的雅号:小酸酸。从那以后,我便更加不喜欢糖。这个想法使我无法以平常心静观身外事。·现在我是坐在教学楼三楼第十二考场履行自己的职责——用领导的话说,就是"神圣的职责",因为"党把你派到某个岗位上,就是对你的最大信任"——其实是坐在考场里瞎瞅,所谓"考场"者,也就是平常的教室,在最不卫生的地方贴着"卫生角"三个大字,下面堆放着锈铁锨,老扫帚,破纸等,还有两个只咬过一口的干大饼,咬过的地方留有血痕,使人联想到吃饼的人患有长期牙周炎。在门上贴上"考场"二字,这么一个劳什子便有点煞有介事,正儿巴经。监考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因为没有什么事,也就无所谓好不好,但正因为没什么事,只能瞎瞅,而又有点煞有介事,正儿巴经,好象真还有那么一回事,就使人受不了,领导说过:"所谓考场,有两层含义,一是我们监学生,二呢就是学生监视我们,监视我们的责任心,公德意识,说白了,就是我们的良心。"他这话每次监考会上都说,说得我们不知道监考是怎么回事了。监考这么一个具体而自然的事,因此而变得抽象、做作,成了良心与道德的试金石,因而变得可恨起来了。他每次说这段话的时候,总要故意清清嗓子,暗示人们要认真地听,他将要不同凡响,临了还要莫名其妙地强调"发光发热"之类的话,但不知怎的,"发光发热"使我总要不由自主地想到萤火虫的屁股——尤其当领导嘴上的烟头被吸得一亮一灭的时候。而"良心"二字从他嘴上说出来,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日本鬼子。说到"良心"我完全可以借日本鬼子的话说,作为领导,他的"良心大大地坏了",因为每次监考,派到第一线——也就是"党最信任的""神圣的"岗位——的,都是小百姓,而他呢,只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抽烟、喝茶,别人请示的时候点头或摇头,他为什么不让学生监视一下他自己的"良心"呢?难道是他的心里有鬼?或者是对自己被信任的程度不够自信?那简直就是的!我觉得对领导作如是想,未免有点不厚道,但无论如何,我是决定要在心里愤愤不平一下的了!假如是在唐朝或清朝,考官大都可以享受到领导式的自由。考生每人一个房屋模型般的小方框,进入之前被考官一搜身,只准带文四宝,然后,将小方框的门锁上,考官便可以随意找人聊天,抽烟,且自在地来回转悠,还可以看一些诸如《天怒》之类可以提提神的书,看到高兴处,尚可以纵声一笑——这真是公私不误,两全其美的好差事!可惜也有美中不足。比如方框中锁着一个个长胡须的和嘴上没毛的,怎么看都像一个四世同堂的动物园。另外,假如哪个动物园里的活物要上厕所,考官必定要跟着他去检查卫生纸,然后盯着他排泄完毕,这也是很不雅致的。从考官方面讲,恶臭自然难忍,从考生方面讲,在人的注视下公然出恭,这种感觉上的别扭无论读几十车《逍遥游》都是难以超越的。如果考生觉得自己的那玩意儿太小或内裤不是名牌货且打了补丁因而深感自卑,这都是很不人道主义的,说不定会因此产生什么障碍。我不喜欢唐朝和清朝这种考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考场中清一色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这无论如何是要使人失望而且毫无精神的。因此,相比之下,还是目前这样的考场令人满意,虽然没有领导那样的自由且有领导限制你的种种自由。现在,我仍然坐在教学楼三楼地十二考场内,没事瞎瞅,但是,应该煞有介事,正儿巴经地表述为:接受学生对我们良心的监视,在这个名曰"考场"的地方,我似乎曾觉得自己是文化人中的一种,因为女人们曾经恶毒地叫过我"小酸酸"而更加不喜欢糖。我似乎是睡过一觉,等醒来学生差不多已经走完,且剩下的一些说话声响破了天。总而言之是有什么事使我不悦——对了,是以为一个学生侧目看别人卷子且侧目视我而打了他,结果是被另一个学生证明两样都不是,因为他是个斜眼。打学生这件事,很没风度,很不文化。就像目前泛滥成灾的电视剧镜头,很沉不住气,大有故意张扬的嫌疑,这就使我很感扫兴。说得文化一些,就是有点自我否定的意思。文化人总得有点文化人的做派(?)比如现在流行的"冷幽默"(?)是很有些文化气的东西。就这一点来说,我是曾经有过一些满可以自豪一下的行状的。有一次,一个很烦人的家伙,计划用去一节课的时间复述一些伟人及名人关于"中国人"的时髦观点,他这完全是为了取悦女人。我们这个年级组,除了我一个是男的,其余十个全是女的。不知那些女性的感觉如何,但他这点小伎俩首先就使我很不舒服,于是我终于说出了那句刻毒无比的名言:"请大家把鼻子捂上,在我们这儿,伟人正借着一个人的口腔拉屎。"这是很到位的冷幽默,因为我并没有笑,笑得前仰后合的是大家。就连那个很烦人的家伙也咧着大嘴,拍着我的肩膀,乐呵呵地说:"伟人正借着我的口腔拉屎,你他妈的也真够幽默的!"我感到一丝不快,因为他居然赞扬我"幽默",这反倒使我有点哭笑不得,无言以对,同时想起鲁迅先生那句话:"与其让混蛋赞美,不如战死在英雄的枪下"。总而言之是我今天在神圣的考场内很没风度,也没有进入冷幽默状态,说得刻薄一点儿,就是甚至有点儿恼羞成怒,原形毕露,凶巴巴的。我觉得就"凶巴巴"这一点来说,自己又很像中国式的父亲。因为中国式的父亲们总要使自己"凶巴巴"才算是个称职的父亲。无论在上司面前如何媚,在孩子面前总要"凶巴巴"才算那么回事。这又使是觉得自己有点像领导,领导对下属也是"凶巴巴"的。这种没有智慧,缺少大度的腐恶行为,无论如何是为我所不齿的。而在今天,在"神圣的"地方,我几乎就成了这些的翻版!这种背叛行为尤其使我对自己很有些不以为然!相比之下,斜眼的学生和证明斜眼的学生是斜眼的学生却要从容得多,文化得多。我觉得我什么地方不如他们,我着实有些惶然。"学生云者,我向来这样说,这样想。但现在有些踌躇了。"我想,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尤其当想到斜眼的学生被我无理时他的毫无反抗的冤枉状,看到他现在仍然斜着眼全神贯注考试的样子,就无法不想到正被牵往庖厨的猪羊的顺从样,心里便有一种难抑的觳觫与不忍,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又不是可以弥补过失的时候,比如给他道个歉认个不是,固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目前他正沉溺于完全考试状态,专门叫出去认个错,会使他再也无法进入这个状态,"冷幽默"一下,让大家在轻松嬉笑中领会到我严肃的用意,显得太假,太煞有介事,太像领导,也会耽误大家的时间。凡事需退一步想,让我再次回到最初发现斜眼的学生正斜眼"看别人试卷"的状态中去,其时正是下午,针对这种情况,不论是真是假,万无一失的方法是,我完全可以用没有恶意的语言,十分有趣地提醒大家:"同学们,现在正是下午。早上我们这个考场的秩序是很好的,按照一般惯例,人在下午是很容易犯错误的。"说到这里,我似乎应该停顿片刻,理由是等待那心领神会的笑声落下。然后,再盯着"看别人卷子"的学生意味深长地说:"比如说有个同学的眼睛似乎犯了错误。"但似乎也不妥,因为这在那些知道他斜眼的学生来说,明明是在揭短戳疼,再说,这样也很不平常,因而也就很不自然,显得拙劣,因为这毕竟是事后才刻意想出来的,总而言之是没办法,或者说是没有令人满意的办法。这使我十分沮丧地承认,所谓"文化人"者,原来是一个狗屁,一个毫无用处的废物!但退一步想,好在这些学生不是我的,是另一所学校来这里参加会考的。最后一场考试终了的铃声一响,彼此不必在经常见到,什么风度、不忍、从此拉倒,"一切于我如浮云尔"。这真该感谢"退一步想",退一步想是好的,"退一步海阔天空"么!
以上过程一完成,我便觉得自己成了一只经过涅磐的火凤凰,很有点得道成仙的释然。但随即又感到不快,因为我很不喜欢郭沫若——尤其反感某电视连续剧中郭沫若的形象。毫无疑问,该剧中郭沫若的扮演者,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二百五,比"小酸酸"还要酸出几许,假如以上两个都令我喜欢,我也不喜欢拉上"火凤凰"之类的词硬往自己这边凑,这是一种剥下大人物的皮毛硬往自己脸上贴的做派,这样往往是把老虎画成一只瘦狗。于是,我说不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总之是颇感释然地迈开了脚步,准备走下讲台,继续朝前。可脚步一迈出,我马上觉得自己成了大人物中的某类,成了一部低品位的电视连续剧,里边尽是些本来想扮演一个伟人却成了油头粉面,二百五的劣等角色,总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在看他,因而一举一动总要让人觉得意味深长,便总无法进入角色。这就使我自觉是个很蹩脚的文化人,过敏、自作多情而又神经质,总爱失眠。妈的!干脆豁出去,什么角色不角色,全不顾了!就这样走过去吧!但一个问题马上又来问到:怎么走?未等问题有了答案,我已经不知不觉走到斜眼学生的座位前,一个新的发现使我忘了"怎么走"的问题——从准考证的照片上看,原来他的眼一点也没斜!原来他是故意装成斜眼,既看了别人卷子,又骗了老师蒙混过关!这真是爱略特所说的"街道与街道把你引向一个又一个重大的问题"!好在我当时并没有勇敢地冲上去,而是采取了"退一步"主义。某个记忆正变成一个人和一件事在我的意识中发生着。这个人应该是个女人,穿着裙子。一件是应该是这个穿裙子的女人来参加考试,由我担任监考。其时正值盛夏,我刚理了发,修过面,我的肥且白的脸,就大了、光了许多。一个学生见过我那时流汗的模样,便在题为《我的老师》的作文中,将我描写为"一个大馒头,躺在一个冒热气的蒸笼里"。这个比喻使我对作者的才华大加赞赏,但有一点很不满意,并不是因为作者对我描写得不够漂亮,而是因为这个描写很不象话,它说我是"一个大馒头",并未声明是专指我的脸而言,这就不能不使人觉得它是在写我没穿什么衣服的整体。而且就国人十分敏感的"性"的意向而言,我自知一个男人的通体表皮无论如何是没有"一个馒头"那么白的厉害的,只有女人才配的上,这就使我未免尴尬——在作者的笔下,我似乎成了一个经常需要剃须修面,却有着出浴贵妃体态的性别暧昧的阴阳人,就是百姓所说的"二一子"。想到这里,我是不便再往下想,因为我依稀记得那次作文的题目就是《我的老师》,"一个大馒头,躺在冒气的蒸笼里"就出自穿裙子女人的手笔。这个女人三十岁模样,很丰满、性感,我对她多看了几眼,就觉得自己要变成一个狂想症患者,但幸亏我是一个文化人,对她的满含挑衅的笑着的眼睛可以作出一些诗意的,浪漫的解释,避免粗人们常常会冒出的犯罪意向。一位名人说过:美丽的女人属于大家!我对他这句话很有意见,原因是我见过许多美丽的女人与我并无什么关系。但后来,我发现,我的"诗意的、浪漫的"解释是很愚蠢的,因为这个女人正是利用这种解释从容不迫地在完成她的阴谋。她笑着向我看一眼,把头低下,把头低下,又抬起头笑着看我一眼。周而复始,每每如是。她低下头,并不是在看卷子,而是在看大腿,她的大腿上写着夹带。这个判断的产生,是因为曾经有女性成人考生把答案写在大腿与隐私的分界地带进入考场,使监考眼巴巴看着她公然作弊而没有办法。如果不是在隐私处写答案很费周折或即使写在上面也很难认清是什么字,那她是很可以写在那上面的,这样的女人!那位监考从发现到确定有个女人在大腿上写夹带的事实,想必是颇费了些踌躇的,正如同这个女人从设计到实施大腿上写夹带的想法肯定是挖空心思一样。相比之下,女人的智力水平高高在上,而作为监考的男人虽然正儿巴经,实则慵慵碌碌。这个女人深谙在什么样的场合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什么样的男人,历史上有几个女人正因为这样而名垂青史,因此,把夹带写在隐私与大腿交界地带而带入考场,不能不说是一种发明创造。说是发明创造,从形而上的意义上讲,更因为它同时把一个颇富挑战性的问题摆在男人们面前:面对这种情况,你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配得上这种史无前例(?)的作弊战术?叔本华式的愤怒于是产生:"呔,你们女人,我手里拿着鞭子哩!"说的刻薄一点,所谓"愤怒"其实就是恼羞成怒。历史上的男人们总是恼羞成怒地拿着鞭子对待(不,是虐待)女人,其结果是要么使她们死去,要么变成了袜子与鞋垫,刘备把她们称作"衣服",实在有点粉饰太平的意思;而在鞭子下,她们从未被征服过,征服,在我看来,应该是一种平起平坐的较量之后的心悦诚服,无论从胜者或败者来看,都是胜利者。一个大男人手舞鞭子,这个特写实在不光彩,除了它代表典型的自大、蛮横与残暴,还有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原因:孔武有力的大男人舞弄一截疲软而又阴柔的小鞭子,没有任何坚挺、阳刚之处,而且还拿鞭子试图进入女人的深处,这无论如何是要为受虐待的女人所小看的,说不定她们在撅着臀部挨鞭子的同时,掩口嘲笑呢?这样的男人只能算一个小男人,或者就是一个"小雄性",在以上的故事中,我同样受到了那个伟大发明的挑战,但是,我并未随即变成那个"小雄性",愤怒是难以避免的。在这个故事中,我一眼就发现了那个女人夹带所在的地方,这是因为对这类事我早有所闻,也就有心理准备,并且这回我干脆作了回粗人:直奔她身上夹带所在的地方放眼看去——这一看差点使我变成了那个"小雄性",说得更直接一点,差点成了一个流氓!因为她对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任何掩饰的意思,相反,她把衣物几乎撤到了极限;她此时的眼神也毫无回避的意思,很大度地在转达出这样一个意思:怎么样,能看清楚吗?要不就再近点儿吧,糟糕!我的发现令我有点失望。上面确实写着许多字,但并不密,很小,而且我无论如何是不能前去仔细辨认的。我的状况虽然很不好,我似乎成了一个嗅觉出了故障的昆虫,被误以为是香气的阿摩尼气体引人了一个肛门。这比变成"小雄性"的感觉还差。但幸亏我及时想起了"一个大馒头,躺在冒气的蒸笼里",便回到文化人的状态。前面那个监考遇到这件事时,应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变成"小雄性",一种是不变成"小雄性"。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样子是很不雅观的。发出的尖叫会压跨他自己,爬在地上打滚,这我很不喜欢,我就没有变成"小雄性"。我采取了文化人常常会用的一种方式:在马粪里找豆子,在狼狈时找幽默。便不发言,径直走上讲台,坐在椅子上,翻开《考生须知》和《违反考生处理条例》,找"女性考生将夹带写于私处与大腿交界地带行为的处理"条,一丝不苟地找下去,连一个标点都未漏掉。虽然什么都没找到,但也不能完全说是徒劳,因为那个女人一直在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后来她笑起来了,这种笑并不是不怀好意的,我觉得她理解了我的幽默,对此我又可以做出诗意的、浪漫的解释。这一笑便使我脱离某种状态而进入另一种状态。此时别的考生正忙于作弊,乱成一锅粥,有的公然说:"这道题怎么夹带上没有啊!要不问问那位监考,我看他是个满不错的人,很识时务!"这简直是放屁!但我根本不屑一管他们,因为他们的作弊方式大多千篇一律,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地方。再说,依照惯例,给在职人员——尤其是给领导——监考,历来是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遇某个处级以上的头头在你所监的考场内,你得很巧妙地给他打掩护,以便他心旷神怡地作弊,要是因此而受到该领导的注意,是要被别的监考艳羡不已的,不过这一般是不可能的,因为有处以上的干部参加的公务员考试,在开考之前已经有专人拿试卷作突击性辅导,一个目睹过这一场面的人曾深有感触地感叹: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个人抽烟,全场静悄悄的,真没想到这些领导竟这么遵守纪律!因此作为监考,要给头头们添屁股,连门都没有!在这群连作弊都想不出新招的庸碌之辈中,冒出这么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女人,是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新鲜感的。这个女人本来是想对我大加捉弄一凡,可到后来,我并未变成"小雄性",她便再无法捉弄下去。现在,她正专注于答卷,眼睛不再往下看。写在那地方的字,我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内容,或许根本就不是字。我又有点愤怒,她为什么要捉弄到我的头上?她知道我是一个文化人,能写两篇象样的小说,心地也不坏吗?一个恶毒的主意在我心里打转转:应该让另一类人处在我的位置上,看看他们被捉弄的洋相!这类人应该是领导。选择领导作为被捉弄的对象,一是因为不捉弄他们,是很难看清他们本来的样子的,就好比屎壳郎在有屎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屎壳郎;一是因为我被捉弄之后不会变成"小雄性"拿鞭子抽女人,有理由让领导去抽她——那是一定没有错的——替我出气;一是因为她大概只想捉弄一下领导,而我偏长得比领导还像领导,结果是弄错了对象,我完全有必要成人之美。想到这儿,我满怀恶意地笑了笑。在这个女人的故事中,我是决定要找领导。而在另一个斜眼学生的故事中,我没有这样做。我觉得一个学生,无论他的眼多么斜,他也只能是个孩子,如果拿一个孩子和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相提并论,是很有点自我否定的。无论如何,我是决意不相信斜眼是装出来的。这便使我想起来,我对孩子是比较有责任心的,表现在考场中,就是对他们监得比较严,至于在考场中睡过一个世纪,那是另外的事,因为我本意是不想睡的,如果要问我为什么睡着了,那我只能说是因为暖气。我相信了斜眼的事实就凶巴巴起来,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中国式的父亲,挺胸凹肚,背着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很像一个非常牛的领导。我想,这就无愧于所谓的“良心”了吧。我这个人没有什么缺点,就是让领导很不喜欢。不过要是换上我当领导,我也不会喜欢我这种人。一位同事曾经说过。你心地不坏,但领导不整死你才怪哩。这句话说的对,他似乎在平淡不经意中道出了一个因果关系十分明确的真理:因为心地不坏,领导才会整死你。反过来也可以说:如果心地坏了,领导就不会整。我认为被认为“心地不坏”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要被整。于是我总做出一些否定“心地不坏”的事来。比如我把领导的嘴比作一明一灭的萤火虫屁股。有如有关那个三十岁的丰满女人把家带写在大腿上的故事中,我企图把所受的捉弄转嫁到领导头上。再让领导抽那个女人以消我心头之气,这总算有些“借刀杀人”的卑鄙了吧?而且我确实这么做了,注意已定,我下楼时便显得成竹在胸,没有任何可疑的表情。我像聪明的人那样,把聪明深藏于心底,表面装得其傻无比。等我推门进去时,领导们正在谈论一件很隐秘的事,从他们笑容的实质和办公室的气氛来看,似乎他们正在谈论的并非什么正经事。这种气氛使我从他们身上闻到了人的气味。不料他们的表情马上像扒手见到了警察,其中有一个的脸一下子变成了马脸,很不友好地冲我打响鼻:“你来干什么来了?你是不是在外面听了半天了?”这就使我如闻到了马尿,我向来不相信天下有如此蠢的人,如此蠢的话,但又不得不经常同这样的蠢人打交道,不得不听这样的蠢话,然后不得不去做蠢事。佛家云:“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我以为与蠢人打交道,听蠢话,然后身不由己的做蠢事,便是这“受苦”中的一部分。我现在终于明白有些人好端端的何以竟堕落起来,因为他们嫁蠢人为夫或娶蠢人为妻啊!那简直是罪该万死!质问完毕,他盯着我,把他的脸向我逼近,这使我想起一句诗:“一只蛤蟆跑在大街般空荡荡的脸上。”他的脸继续向我逼近,似乎要贴在我的脸上,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使我突然想到,原来马脸是同性恋患者:他满是胡茬的脸总要擦一层厚厚的脂粉,能使整个厕所香气扑鼻。他的眉毛画得比女人的还要细长。同性恋的马脸不知跟多少男孩搞过鸡奸,后来当事情败露,家长们揭发检举时,马脸反咬一口说“是你们的孩子主动勾引了我”。并且以每次都是他们先要求从我的身后爬上去的细节加以映证。据被鸡奸的孩子们检举,马脸每次搞鸡奸时,最爱唱的一首歌是“我是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孩子们说每次听完他唱的这首歌,他们的大便会一星期都拉不下来。我迎着马脸难以忍受的香气朝前走去。马脸阴沉着不给我让路,我坚持要走过去,后来他终于让路了。但还阴沉着。他问我:“你难道不知道监考的纪律吗?”我说:“知道”。“知道为什么还要擅离岗位?”我说:“马科长,我有事来报告。”在场的人都深感意外,这里可没有什么人姓马呀。我说:“老马识途嘛”,心里却在想:长一个比马脸还要长的脸,不是马脸是什么?领导们都笑了,我知道他们是用这并不由衷的笑来向各自证明他们是多么能理解幽默,可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那句话有什么意图和所指。考点办摆着六张茶几,有一张茶几上爬行着一匹昆虫,肥硕无比,像秋天的土拨鼠。领导们在饭店里“酒酣耳热而歌鸣鸣”时,嚼着从胃里反刍而来的碎肉,剔着牙缝中的食物,腆着盛满美酒的大肚子,排放着羞羞答答,遮遮掩掩,有点伤感的尾气,蹒跚着向舞池走去。此时莺飞草长,杂花生树的江南,正下着雨:而在北方或西部,北风正卷起漫天尘埃。这是自然的歌,生命的歌,是真正的歌。万物在歌声中用自己的方式做爱,繁衍。在歌厅里,领导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唱歌、做爱。他们不停地反刍、剔牙,一趟趟跑着厕所,唱着“风中有朵雨做的云”“明明白白我的心”。王小波曾在一篇杂文中引用了“堂吉诃德”中的一个故事,对这种歌声做了一个比喻:有两个人,丢了自己的驴,他们便学着自己驴的叫声到处寻找,结果是驴没有找到,他们把自己找到了一起。有的领导还在唱,有的却流着只有酒后才能流出的眼泪,向自己才见了一面的“妹妹”指天盟誓,然后像秋天肥硕的土扒鼠,通过一个洞钻进娼妓的体内。在由歌星与娼妓共同创造的夜生活里,领导们吃饭、喝酒、跳舞,从一个洞里出来,又从一个洞里进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虽然辛苦异常,但一个个肥硕如秋天的土拨鼠,因为单位有的是钱,而饭店有的是帐单。茶几上的昆虫还在艰难地爬行,像在想它意中人,有一个领导,对我表示起友善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他的脸上满是善良,但并不生动,有点僵硬。我说,主任,考场中有个女的正在作弊,但我拿她没办法。同性恋的马脸一下子对我表示鄙视:“那你是干什么的?你怎么领会监考精神的?如果是见了考生作弊而不去制止,这性质比作弊还要恶劣!按照《监考守则》,不但要扣你的监考费,还要通报批评!”主任说,你不能耳提面命,摆家长作风,总得让人家把话说完嘛。我用满含笑意的眼睛看了马脸一眼,他这回并没有说什么,主要是碍于主任刚才的话。我说,主任,那个女人把答案写再不能让人看的地方,实在拿她没办法。那是个什么地方呢?主任问。我说,这要马科长去看看,他是多年来咱们这儿抓作弊的先锋模范,让他去保证错不了。主任不语,似陷入沉思,好半天,才问我,“你说什么?”我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他似乎不太情愿地点点头。马脸只好出了考点办的门,还说了一句:“我今天只吃了一碗牛肉面。”使大家更加莫名其妙。
马脸到了考场,杀气腾腾,朝每个女人的脸上乱瞅。我想马脸既然是同性恋患者,对女人肯定是没多大兴趣的。在一个节日的晚上,马脸陪着一个领导去嫖娼,所谓嫖娼,当然是指那位领导而非马脸。领导平时以俭省——用娼妓们的话说,就是“抠门”——而出了名的。跟妓女们谈好了价,干一次是二百。领导想了一下,在平时,他从进去到出来,大概能抽动一百五十下左右,拿这个数除以二百,每抽一次就得花去一元多钱,差不多等于一碗牛肉面钱。“锤子!”领导是个陕西人,骂骂咧咧:等于我一下吃了一百多碗牛肉面,可牛肉面吃下去饱哩,这个活干完了饿哩,火柴头掏耳朵,到底谁在舒服。马脸给领导出了个主意:那咱们就计数,不管几次,抽够一百下为止,这样一来,一下值一块钱,好象也不算贵——不过,如果抽得更多,那当然更合算了。领导问:谁来数数?马脸自告奋勇:我来。领导说:那你能受得了?马脸说:我见得多了,这算什么。领导说:数时尽量往少里报,到那个时候那婊子也打煞不住了,她哪儿有空来数这个,所以一切由你说了算。马脸说:领导帐算得真精。领导跟娼妓干得正起劲时,马脸在一旁数数,当领导的家伙不慎滑出来时,马脸还会不失时机的去扶一扶,领导看在眼里爽在身上,后来马脸果然升得很快。不过他们都低估了那个妓女,因为当马脸在一旁虚报数目时,妓女闭着眼睛不吭声,但当马脸报到一百时,妓女结结实实给了马脸一巴掌,并且等领导一“完事”后跳起来大骂马脸“不要x脸”,说一共干了多少次她心里也在数,当马脸说:“一百”时,其实领导已经抽了一百五十下了。领导和马脸都威胁她说如果不老实,我们就去找你们老板,不料妓女魔高一丈,大骂不止,并扬言要去领导单位去“讨公道”,领导听妓女真的知道他的单位,吓得脸色煞白,剩下那几下也不补了,一溜烟逃了。在进考场之前,我已经告诉马脸那个女人的位置,但不知为什么,他还要杀气腾腾地乱瞅。等瞅完了,他直奔那个女人而去,“你给我站起来:”马脸的语调显得义正辞严,似乎此时他为全国人民逮住了一个十恶不赦的走私犯。女考生对马脸地到来倒没有感到什么意外,但马脸的杀气腾腾与枯燥无味却使她多少有几分吃惊,她脸此时气得通红,便朝我这儿看了看,不知为什么,我飞快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镇定下来,似乎明白了我叫马脸来的用意。“请问领导,”她心平气和的说:“您叫我起来干什么?”“起来你就明白了”她站起来了。“请到讲台上来!”马脸的脸拉得更长了。“请问您让我到讲台上去干什么?”“说让你上去你就上去,别问!”“你无缘无故叫我上去,我为什么不能问呢?”“谁说让你无缘无故上去。”“那请问领导是什么缘故?”“你作弊?”“作弊,请问证据在哪儿?”“证据我自然知道在哪儿!”“如果没有呢?”“没有我负责!”“说话算数!”说罢,女考生含笑上了讲台。马脸杀气腾腾的跟在后面。“请问我现在干什么?”“请把你的裙子撩起!”全场的考生惊呆了。“为什么?”“因为你的夹带就写在大腿根上!”女人气得满脸发白,一个大饼抡过去,“啪”地一声响,全场考生又惊呆了。然后,她从容地撩起裙子——原来那些黑点并不是文字,而是一些很小的黑痣。马脸也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有点不妙,准备抽身就跑,不料女考生一把揪住了他,“啪!啪!啪!”又一连旋风似的巴掌。马脸想要反扑,女人大骂:“给我滚,否则就告你!”马脸才灰溜溜地跑了。当我带着非凡的得意想起这些的时候,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使得旁边的考生不住地朝我这儿看,我发现那个斜眼的学生眼睛依旧那么斜,便不再怀疑他斜眼的真实性。这时我的肚子有些不适,某个器官给我一个信号,使我毫不含糊地往厕所里跑。楼道里碰见一个科长,笑嘻嘻地问我“你去吃饭吗?”我急急忙忙地说“是的”。最近痔疮又犯了。以前我曾多方延医,甚至动了手术,但总是不见全好,间隔性发作,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连我的老婆也有些怔忡,说她那儿有些奇痒不堪,是不是干那事给传染的。我说你这是纯属放屁,咱们干那事是性器接触,又不是公鸡跟母鸡肛交,听说过接吻时口腔传染肝炎,也没听说过性交传染痔疮。你应该明白口腔和肛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老婆大笑,拿拳擂我。后来一个老太婆告诉她一个偏方,她又把这个偏方告诉了我,将百爪虫些许焙干,研成粉末,再和烟屁股在水里泡一段时间,注入肛门,如此反复,可根除。她一口气说了这些,显得信心百倍,好象打了个大胜仗。看见我面露孤疑,她又说一句名言试图稳住我:“常言说‘偏方气死名医’你试试说不定会根治的。”我无论如何是有些感动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娘对你的事如此牵挂,另一个人就是老婆了。但我这个人天生喜恶作剧,我明知她说得也许有道理,但要故意出了她的洋相,于是作出一付学者模样,正襟危坐:“我看这话中有迷信的成分。”老婆顿时瞪直了眼睛,我说,“且慢,你听我道来,中国人一向迷信吃什么补什么,比如有些性能力不球行的男人总要大吃特吃驴鞭之类的东西,这个偏方就很有点这方面的嫌疑,为什么不叫‘烟头’而叫‘烟屁股’?这充分证明发明这个偏方的人也相信吃什么补什么,因而想出了一个用烟屁股治人屁股的损招,这不是迷信是什么?我看你不要又被他们哄了。”不料老婆急了,对我放了一通大炮:“你不要搞错了!什么吃什么补什么?人家说从你的屁股里放进去,又没说从你的嘴里吃下去,我看这话就你这种怂人能说出口,把自己的口当成屁眼,自轻自贱!无耻!”我反而被她这认真的样子和灵敏非常的辩论技巧逗乐了,说实话,看着别人被自己并不认真的儿戏逗得当真发了火,也是人生之一大乐趣。我说:“你们女人每月总要流血,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是美其名曰‘例假’吗?我不就也流了些血吗?况且也还没有你们流得多,怕什么?就当我男变女了,也有了例假,只不过流出的那个孔和你们有所不同罢了,再说,从位置来看,很难说他们就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嘛,要不就干脆去做个变性手术,将血的流路改道,这样就名正言顺,咱们由夫妻变姐妹算了,这样痔疮也随即变成了例假,不是一了百了,很好嘛!”未等我把话说完,她噗哧笑出声来,我两岁的儿子也在一旁“例假、例假”地大喊起来了,老婆大喊,“你说话要有把门的,儿子正在学话”。我说儿子还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等他清楚,我自然也该把门了。玩笑归玩笑,结果是我躬行了她的一番美意,但百爪虫哪儿去找,最后想起老家遍地都是,不过老家唤“百爪虫”为“马百岁”,我写了一封信,大哥火速寄来一包,并治成成品,信中说他收到信的当天,老娘赶着他打着手电在石穴罅间找了半夜,又连夜赶他烧红瓦片焙干,总算了了老人的心愿。按要求“每日净手后,将液体注入”,有了这样一个前提,我便将盛有液体的小瓶揣在兜里,从此办公室总有一股烟熏味,那些女的总在一旁说我“以后少抽烟,否则就把你从我们这儿哄出去,看你抽烟抽成什么样子了,满嘴呼出的都是烟屎味!”我纵声大笑,使她们每每莫名其妙。按照惯例,今日照例是该用药了,但将要注入的时候,马脸的模样使我想到了“同性恋”一词,便不由迟疑起来,因为对于雄性来说,所谓“同性恋”者,也就是“鸡奸”,而将一个滑溜溜的管子插入自己的肛门,无论如何是有些这方面的嫌疑,这不由使我恶心不已!从此,每当我看到马脸科长,总会想到肛门。监考结束,我领完监考费,正准备回家的时候,一个学生在一旁大声喊:“老师,那个斜眼的学生不是斜眼,他是装出来的,他每次考试时总是装成斜眼偷看卷子,老师,这次你又被他骗过去了!”他说着,扮了个鬼脸,我这才发现他就是那个跑来证明斜眼就是斜眼的学生!妈的,原来他们串通一气!由他去吧!我哼着小曲开了车子,骑上的时候,才发现汽被人放了,我跑到摊上,掏了一元五,补了车带,拿起气筒打了起来,随着扑哧扑哧的声音,疲软的车胎像一个漫长的阳具,一下子坚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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