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斜视组诗崔友

目不斜视（组诗）

?崔友

目不斜视

左边有飞鸟，天高

右边有森林，多雾

我目不斜视，肃穆地看一条小溪

它来自何处，又去往哪里

源头，有没有一个窄小的村庄

一棵柳树，一地鸡毛蒜皮的往事

流经的地方，有没有一双掉了底的鞋子

塞进石缝里的，是不是那件破了不能再破的衬衣

临行时，女人的那滴眼泪有没有追过来

留在二胡里的长音，有没有让月光洒满胡麻地

今儿，你去往的地方是否有座古钟

听禅之人是否早就寒露沾衣，如果

万山之中，并无棱角可立

你是否能找到

一块等了你千年，摔琴的岩石

我给一棵树做理疗

那棵树，老是歪着脖子瞅老刘家

尽管人家的姑娘早已经出嫁

久了，树应该患有严重的颈椎病

该是我大显身手的时机

找准穴位，每一针里，都有可怜，嫉妒，爱和恨

拔火罐时，树的腰身过硬

想成刘婶，二妮，玉兰，就有了下罐的软

细看一个个红印子，突出

像一张张开的嘴

才知道，山里每一个质朴的女人

肚子里，竟憋着那么多仇

剁手

夜晚，放任五指，

做一些鬼不觉的事

一个去荒原放牧，往一百只绵羊里放诗人的灵窍

一个去雪山盗莲，治疗故乡人的哮喘

一个学禅，赢回七十二座庙宇

一个抚剑，逼出寒光，吓退官兵百万

最后一个，拿一把錾子

朝着光的方向为自己刻碑

“他用伟大，葬送了自己”

站在秋天的原野

站在秋后的原野

我还能分辨出土地之上，多汁的名字

张福家的玉米，素花家的谷子

村头韩桂荣家的高粱

西头刘贵二丫头的向日葵

我在他们中温暖地散步，他们亲切叫我“秋生老师”

如今，这些好生生的名字一片荒凉

眼前是满是白花花的茬子

我开始后悔，如果没有我教的书

他们的子女就不会背叛土地

散落到各个城市卖命

家里这些老人，也不会

七八十岁了，还把自己装进粮食袋子

碾成粉，碎成面

去城里，寻找儿女的足迹

冬天来了

日头短了，夜晚趁机往前凑了凑

身材短了，日子有些沉

手头短了，挣来的钱还没发下来

再短一点，心劲短成玉米茬

黑头发短成陌路

家乡短得就剩下个烟头

手指一捻，就灭了

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的时候，就把大海

关到瓶子里，怪它盐份太重

养不成一棵花草

把它摁到颜料里，训它

不长记性，调教的船都没有回来

把它放进书页里，让一群文字熏蒸

看丢失了水份后，海会不会

显出蜃楼里的庙宇

这一切做完，我挑选一滴最腥的海水

放在眼镜的镜片里兴风作浪

看目光的波涛最终，能淹死几人

作者简介：崔友，内蒙古赤峰市元宝山区检察院。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全国检察官文联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于报刊，获得多个奖项。与他人出版合集《朗诵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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